企业在贸易战中加速出海转移产能，对中国经济有何影响？

内容提要：

中美贸易战下，中国企业加速出海转移产能，重塑经济格局。但也将对中国经济产生一系列深远的影响：出口总额增速下滑、结构向中间品倾斜，顺差缩小缓和摩擦；供应链中上游需求减弱，制造业挤出效应显现；就业岗位流失波及服务业；税收双向影响；国际收支趋平衡，赤字风险增；人民币贬值压力加大，但经济韧性提供缓冲。出海虽短期阵痛，中长期促结构升级。

一、对出口总额和出口结构的影响。

中美贸易战升级以来，中国企业加速向东南亚、印度等地转移产能，这一趋势对出口总额和结构产生双重影响。

首先，出口总额增速面临下滑压力。

2025年前10个月，中国出口总额同比下降2.3%，其中对美出口降幅达15.6%，创近年新低。

企业出海后，原先依赖中国本土生产的成品出口减少，转而通过第三国转运或本地化生产出口，导致直接出口额缩水。数据显示，2025年上半年，中国对美成品出口占比从2024年的28%降至22%，而中间品出口占比升至35%。低附加值中间品如零部件、原材料出口增加，但其单价较低，无法完全抵消成品出口的损失。企业为规避145%高关税，将生产线迁至越南、泰国等地生产后以当地名义出口美国，间接压缩了中国本土出口规模。

其次，出口结构中高价值成品占比将持续下降，低价值中间品占比将持续增长。

高科技产品如电动汽车、太阳能电池板出口受关税和技术封锁双重打击，2025年对美出口总值下降。相反，纺织、电子零部件等中间品出口额同比增加，但这些产品利润率仅为成品的60%。这一结构调整虽提升了供应链灵活性，却削弱了出口的整体质量和竞争力。长期看，出海企业海外本地化生产将进一步蚕食中国出口份额，预计2026年出口总额增速将降至1.5%以下。

然而，这一变化也带来积极效应：贸易顺差规模缩小，有利于缓和国际摩擦。2025年1-10，中国贸易顺差为9648亿美元，同比增长22.9%。但10月当月，贸易顺差同比下降5.9%至900亿美元。

贸易顺差减少将缓解美欧等国的逆差压力，降低了反倾销调查频次。同时，企业出海将促进中国出口多元化，2025年前10个月，中国对东盟出口增长14.3%，对非洲出口增长26%，对“一带一路”沿线出口增长10.5%，缓冲了对美出口依赖风险。

总体而言，企业出海虽短期拖累出口增速，但中长期有助于构建更均衡的贸易格局，避免贸易战升级为全面对抗。

二、对供应链的影响。

企业出海转移产能将重塑中国供应链格局，短期内能优化了全球布局，但中长期对本土供应链将产生挤出效应，我们的制造业在GDP中的占比将经历类似欧美1980年代以后的逐年下降的趋势。40年前欧美制造业占比开始下降，就是从对发展中国家转移产能开始的。

首先，受原产地认定规则影响，转移成品产线需配套当地原材料和中间品采购，导致中国供应链中游、上游需求减少。

2025年，中国中间品出口到东南亚增长18%，但本土中游企业订单降12%。例如，海信集团在泰国建厂后，当地采购越南钢材和泰国塑料，减少了对中国供应商的依赖，造成本土零部件企业产能利用率降至65%。

其次，供应链重构将催生“通道国”模式。如越南、墨西哥成为中美供应链中介，但这弱化了中国核心地位。美国“友岸外包”政策推动企业将中低端环节迁出，2025年越南从中国进口中间品占比升至45%，但其本地增值率仅30%，仍依赖中国上游技术。

中国企业“抱团出海”虽增强区域竞争力，却将引发本土“产业空心化”风险。东部沿海工厂外迁导致产业链断裂，协调成本将增加20%，中西部承接能力不足，自动化升级滞后。

中长期看，产能挤出效应将加剧制造业投资分流。最近几年，我国出海企业海外建厂投资达1500亿美元，挤占本土资金，制造业产能过剩率升至25%。上游如半导体、原材料需求萎缩，创新投入降10%。为应对，中国需强化中间品技术升级，推动“中国+N”多工厂模式，引导转移产业在通道国安全布局，避免供应链完全脱钩。

三、对就业的影响。

产能出海加速制造业就业岗位流失，并波及配套服务业，形成连锁效应。

2025年上半年，制造业就业减少180万人，占总就业降幅的60%。江浙、广东外贸工厂外迁东南亚，导致纺织、电子装配岗位锐减30%。企业出海，贸易摩擦是主因，企业为维持竞争力，将劳动密集型环节转移，平均每家工厂外迁减少500个岗位。

服务业就业受拖累更广。为制造业配套的运输、租赁、商业、金融业岗位将同步减少。2025年，因供应链本地化减少跨境运输需求，物流业就业岗位下降8%；因工厂外迁闲置设备增多，租赁业减少12%；金融服务业因国内信贷需求萎缩，就业减少5%。其他一些行业虽然吸纳了部分制造业转移的劳动力，但整体就业弹性不足，中西部承接有限，失业率升至5.2%。

中长期，挤出效应将放大结构性失业。产能过剩将抑制就业增长率，东部尤甚。农民工平均年龄升至43岁，高技能岗位缺口达300万。政策需加强技能培训，推动服务业升级，如数字物流、金融科技，预计可新增100万岗位，缓解就业压力。

四、对税收的影响。

产能出海对税收影响复杂。一方面企业出海增长导致本土企业减少，将同步减少本土税收收入；但另一方面也降低了出口退税负担，净效应取决于政策调整。

2025年，企业外迁导致增值税、企业所得税减收约800亿元，占制造业税收降幅的40%。海外工厂利润本地化，税收流向东盟国家，如泰国园区税收优惠吸引中企，国内流失率达25%。

但出口退税减少形成缓冲。出海后成品出口下降15%，退税支出减300亿元。政策优化如“离境即退税”支持海外仓，2025年退税效率升20%。但小币种结算增加合规成本。

总体而言，税收压力可通过政策缓解，如扩大境外所得税抵免，预计2026年净影响中性。

五、对国际收支的影响。

企业出海加速对外投资，叠加贸易顺差缩减，将推动国际收支从盈余向平衡转型。2025年上半年，经常账户顺差2941亿美元，同比降10%，货物顺差贡献88%。成品出口减少导致外汇收入降12%，但中间品出口增补部分缺口。

非储备金融账户逆差扩大至3000亿美元，对外直接投资净流出1433亿美元，增11%。来华FDI净减少130亿美元，股权投资仍流入336亿美元，但债务流出466亿美元。整体上，投资支出超收入，国际收支趋于平衡，甚至个别季度赤字风险上升。

中长期，顺差依赖减弱，储备资产增速将显著下降，不排除未来冲击外汇储备稳定。政策需优化资本流动，释放外资活力。

六、对人民币汇率的影响。

企业出海增加外汇支出、减少收入，加剧人民币中长期贬值压力。2025年，对外投资1628亿美元，制造业占比28%，美元需求增加10%。贸易顺差降8%，外汇流入减缓，汇率虽然在美元降息预期、央行出售美债购买人民币、收紧外汇支出等配合下稳定上升至7.1左右，但不可忽视，一旦我们放松外汇支出管控，人民币贬值预期将增强。

宽利差放大压力，目前中美利差300点，虽然美联储存在降息预期，我们的央行也存在降息压力。企业出海无疑将加剧资本外流压力。目前企业囤汇超4600亿美元，一旦外汇支出监管放松，结汇意愿将下降，进而将推升人民币贬值循环。

如果中长期经济企稳或能逆转趋势。但经济好转依赖我们增加个人收入，提高内需购买能力。这涉及国民收入分配制度和社会保障制度调整，是一种切割自己的利益的改革，迈出这一步并不容易。

【作者：徐三郎】